“這個是……”郁璃翻完了小店員給的時之政府方面提供的物品冊，又得到了一本封面為銀色而非金色的厚一點的冊子。

“這個冊子請審神者妥善保管，在不願來到刀劍世界的時候，您可以在本丸對物單進行操作，遠程購買，我們會有員工將您所購買的東西送到本丸。”小店員這麽解釋。

“大人，這是審神者自己的貨物單。裏面的東西都是審神者自己制作的，有的經過了時之政府的官方檢測，會有一個特殊的＇審＇的綠色標志，有的則因為種種原因而並沒有被認可，請大人在購買時多加註意。”

“暗墮封印符？這是怎麽回事？”郁璃目光停留在銀冊第二頁的內容上，暗墮封印符、暗墮刀劍封印符幾個大字分外明顯，都有“審”字在上，似乎分為特上、上、中、下四種，介紹相當模糊簡略，近乎沒有。每種最大的差別就是作用的時間和效果。

郁璃隱隱覺得她好像忽略了些東西。

狐之助正想著打馬虎眼混過此事，不料郁璃一個眼神掃過來，它覺得自己頭頂削了毛的地方涼嗖嗖的，狐之助縮了縮脖子，只得如實相告。

並非所有的本丸都那般和諧。因為種種原因而殘虐刀劍的審神者其實並不在少數，一般情況下審神者在與刀劍男士的相處中都處在“主君”的位置上，也就是說他有輕易裁決刀劍付喪神的能力和權利。

然而，成了付喪神的刀劍並非沒有脾氣，他們在很大程度上，都更接近於人類而非刀劍，擁有了人類情感的刀劍付喪神又怎能輕易允許審神者隨意玩弄他們和他們兄弟、隊友的生命？

於是，便出現了暗墮的刀。

刀劍付喪神選擇了暗墮，就像是某些時候人類選擇了向惡魔效忠一樣，他們投身了黑暗，擁有了某種更強大卻難以操控的本不該屬於他們的力量，他們成為了暗墮的刀。同時，也是弒主的刀。

不僅僅如此，凡只要未經審神者允許而使其他付喪神碎刀甚至於吞噬其他刀劍的刀男，都為暗墮。

暗墮的最後，便是永無止境的黑暗。他們會完全失去理智，成為敵友不分、親疏不理只知殺戮的刀。他們最後，會淪為敵人的一員。

曾經，面對這樣的暗墮刀，除了斬殺碎刀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然而從出現某個擁有凈化能力的審神者之後，人們發展所謂暗墮，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的。

對於已經或接近暗墮的付喪神來說，除了依靠暗墮封印符阻止自身的暗墮化以外，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和靈力龐大精純的審神者締結契約，讓對方為他定期手入，控制暗墮化。

這也是“黑暗本丸”得以存在的理由。有審神者願意拯救這些身處不幸或曾經不幸的暗墮之刀，用這種方式，讓某些付喪神保持理智得以繼續存在。

狐之助用著那明明還算平穩溫和卻讓人異樣不適的音調說著話。

郁璃聽著聽著便覺得不對勁起來。倒不是內容，而是它的態度。

狐之助話裏話外有一種近乎不掩飾的對刀劍的輕慢。那種好像隨便怎麽樣都沒有關系，這種刀劍要多少有多少的態度，讓她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甚至於不住地給她暗示，這樣的刀劍要多少有多少，不必太過在意和尊重，把它們當做工具隨意地揮霍就可以了。

只要能夠成功打敗溯行軍，犧牲多少刀劍男士都可以。

郁璃沈默不語，餘光看向一旁始終安靜不言的歌仙兼定，對方斂了眸子，一張姣好的面孔冷冷的，雖然什麽也沒有說，但卻讓郁璃莫名松了口氣。

歌仙兼定，他的不愉幾乎是所有人能夠看出來的。

他，並沒有在這方面、在他的新主人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就說明，他對新主人還是信任的，並沒有掩飾自己、埋下禍根的意思，但是否能夠察覺並體諒刀劍付喪神的情緒，就看審神者個人的意願了。

其實，狐之助的意思她也明白。

這些刀劍，並非真品。

真正的歷史上的名刀劍，此刻正在現世的博物館、禦屋被好好地保存著，甚至於更多的，已經在歷史的洪流裏失去了蹤跡，或者說，他們本身根本就不存在，不過是後人編造出的傳說中的刀劍。

這些能夠存在於各個本丸的刀劍，不過是借助審神者靈力從母體中分離出的“子體”。

只要審神者的靈力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付喪神就是不會枯竭的存在。

就算狐之助沒有明點，關於付喪神和審神者的地位與關系，她也基本了解了。

萬屋裏的付喪神臉色都不是很好，但大都按捺住了。只要兩個結伴的付喪神，氣息一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和詭異，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們的目光緊緊地鎖著她，她卻並不明白他們的用意。

但就靈力的感覺來說，這兩位，大概就是所謂的暗墮的付喪神，或者說是沾染上了暗墮氣息卻還未暗墮的付喪神。

“主人，怎麽了嗎？”註意到她的目光，歌仙兼定很快調整了情緒，露出了一個笑容。

郁璃盯著他的目光沒有移開，她就這麽保持著一個凝視的姿態，久到歌仙兼定面孔上的笑容都幾乎維持不住。

一向文雅頗有風度的付喪神，在第一次遇到自己的審神者的時候，就出現了極為尷尬的狀況。

倏然，郁璃笑了笑。

手起，刀落，寒光一閃。

狐之助的尖叫聲傳徹整個萬屋。

那兩個神色不善的付喪神露出了極為吃驚的神情，而她身側的歌仙也驚愕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要如何，大概是不用你置喙的，你覺得呢？”郁璃看著狐之助因恐懼而不住顫抖的身體，它的脖頸處，有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正是剛才郁璃聚氣成刃造成的結果。

“還是說，你是以時之政府的身份，在‘命令’我？”

瞬間，還在顫抖的狐之助一個機靈，回過了神連連道歉，明確地向她表示此事與時之政府沒有任何的關系。

郁璃未接它的奉承。只是眨眼，它脖頸上的傷便愈合了，只不過身體上失去的毛發還是沒有長回來，看起來倒有幾分可笑。

郁璃目光一偏，竟是看向那兩個有著暗墮氣息的刀劍付喪神，對方當即不喜地皺眉怒視，歌仙兼定微微前移小步，擋住了他們的目光，守護在了她的身前。

即使剛才有了些不愉快，她的刀劍仍然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她的身前，在強他數倍的其他付喪神面前。

“這一刀，是為我的初始刀砍的。”

歌仙兼定沒有回頭，就聽到身後的審神者這樣說著。他覺得，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相當不風雅，相當的失禮，可他卻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甚至覺得有幾分安心。

而這樣的安心，正是來自於他這位看起來有些冷淡的新主人。

郁璃掃了狐之助一眼便移開了，她看向萬屋外熱鬧的街市，話是對著狐之助說的。

“我以為，能夠化而為人，都當是一種幸運。我與歌仙兼定在此的相遇，是一種緣分，是我親自做出的選擇。更何況，從今往後，他便是我的夥伴了不是嗎？”

“既然大人這樣說了，那便是如此了。”狐之助再度露出耐人尋味的媚笑，“不管如何，大人您開心就好。畢竟，選擇都是您做出的不是嗎？”

郁璃對物質的需求並沒有那麽大，稍微了解了一下歌仙兼定的喜好之後，她只為自己買了些食材，同時買了歌仙他喜歡的一套茶具。

雖然她大方地表示了如果有任何需要都不要客氣地和她提，但怎麽說呢，她的付喪神表現得相當矜持，只收下了一樣東西。

或許是因為有狐之助在的緣故，他並不能太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事情還是讓他覺得不舒服了？他仍然，心有芥蒂嗎？

郁璃在心裏琢磨著。

畢竟那種被輕慢對待的滋味，自身命運無法被自己掌握的感覺，一切都不屬於自己、太多的不確定性導致的空虛感和無力感，這種感受對她來說並不陌生。

曾經的她，也在黑暗中度過。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走出萬屋的時候，郁璃突然開口，歌仙兼定擡頭看去，卻吃驚地聽到她許下讓他難以置信的諾言，“歌仙兼定，拔出你的刀，不要猶豫地揮向我。”

歌仙兼定楞怔地看著眼前如幽雪般清冷的女子，她的每一言每一語都像是驚雷，重重地敲在他的心頭。

“當我侮辱了你作為刀劍的尊嚴，當你決心為你堅信的道義而戰，而我正阻擋在你的身前為你的阻礙之時，汝可拔刀，為你心中的正義而戰！”

“為守護你自己，為守護你的隊友，為守護你想要守護的那個東西，汝可拔刀向我！”

“我許你，以戰止殺！”

————

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我的新主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啊。

不過，感覺……相當風雅呢。

——歌仙兼定。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